攒到了五毛钱,我就满怀喜悦地从家步行40分钟到天桥去听戏。往返不喝一口水,不买一块糖,更不舍得花三分钱买根红果冰棍。只要能听上戏,尤其是评戏,那心里比吃什么都痛快!五毛钱凑够不容易。有时实在憋不住,身揣一二毛钱也去逛天桥。二分钱可以听10分钟的相声、大鼓、单弦什么的。我就花四分钱听20分钟的相声,六分钱听半个小时的评书,再用一毛钱听唱大鼓或单弦。东瞧瞧,西逛逛,真过瘾!回家的路上,我欢快得像头小鹿,边走,边跳,边唱,也不管跑不跑调,自我感觉很美。嗓门特响亮。特希望周围的人都能听到。我心想:“要是有评剧演员能听到就好了。他们会发现我。称赞我唱得好,学得像。说不定我也能成为一名评剧演员呢!”我做梦都在唱戏。星期日收音机里播送评戏,我什么都可以不干,但听戏是绝不会放过的。就这样我学会了不少唱段。马泰、魏荣元、新凤霞、小白玉霜都是我崇拜的角儿。
每当我断定如意在后院能听到我的声音时,就会满有情绪地唱上一两段。
……汽笛长鸣日昏黄
不见追哥出厂房
桥头止步把他望……
……自那天看见他我心里就放不下,
因此上我偷偷地爱上了他……
夏天,如意的奶奶每每午睡后及晚饭后搬个小马杌,坐在院外胡同乘凉。偶尔如意也陪着。这样的机会我从不放过,有意走过去。
“奶奶,您好。您乘凉哪。”我有礼貌地叫一声。
“闺女,干嘛去?”
“去右安门商场买点儿东西。”
这时我多想停下来和他说几句话,但又不知该说什么,也不敢多看他,怕奶奶说我“疯”。
我除了爱好评戏,也喜爱看电影。右安门外有一个露天影院。黑白片票价伍分,彩色片一毛。夏季晚上的主要娱乐去处就是电影院。我逢新片子必看。看过的若认为不错还要重看一遍。但也有同一部影片有黑白和彩色两种拷贝的。当然票价也就不一样了,黑白的五分,彩色的一毛。
一天如意陪奶奶在胡同乘凉,我又走了过去。
“奶奶,您好!”我甜甜地叫着。
“闺女,去看电影呀?”
“不看。今天是一毛的。我等明天看五分的。”我规规矩矩,站在奶奶面前乖乖地回答。
“瞧!这闺女多懂事。多知道过日子。”奶奶看着我,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缝。我用余光看见如意也在微笑地看着我。“奶奶,您坐着。我走了。”我听着奶奶的话,又高兴又害羞,赶快走开了。(二)